可宋安歌是个男的,还是位铁骨铮铮的大男子汉,被乔裴晟轻而易举地举起又放下,别提多丢人了!
宋安歌内心羞愤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看我做什么?”乔裴晟见宋安歌一副又羡慕又懊恼又憋屈的小模样,忍不住弹他脑门。“多锻炼你也可以。”
宋安歌没好意思说自己过去还是位体育生。
他暗搓搓打量乔裴晟的身材,他想不明白讨厌鬼明明不是那种一拳能打爆别人脑袋的大肌肉,他也不是什么瘦嘎嘎的小弱鸡,乔裴晟到底哪来这么大力气?
对乔裴晟力气的过于在意,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注意对方刚刚用对待小孩子的举动对他,不然还得炸毛。
乔裴晟分配任务。“这是你要做的,这是我的。”
厨房有四个灶台,只要做菜人忙得过来,同时做多道菜完全没问题,由此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乔裴晟该洗的,该择的都弄了,就差开火下过锅。
迪莉娅只吃西餐,所以得单独做。宋安歌只会做中餐,西餐的那部分当然是交给乔裴晟来做。
“事先说好,我做得没多好吃。”换做以前,宋安歌觉得自己手艺还过得去,自从跟乔知西这群人时不时吃那种分量不多,摆盘精致的奢侈餐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那些菜,在这群人眼里可能和猪食差不了多少。
这屋子里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是吃不他做的那些东西。
“没事,他们不挑食。”乔裴晟不担心宋安歌的手艺,因为他做菜的习惯还是和宋安歌一样,无非是懂得怎么装点,让菜摆上桌时看着精致,其实味道和过去没什么差别。
宋安歌心里吐槽,不挑食恐怖是因为他们从来只吃大厨做的东西。
“围裙戴好。”乔裴晟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一条几乎全新的围裙,粉嫩嫩的特少女心,是乔知西脑子一热准备做点东西让乔裴晟尝尝,只用了一次就再也没用过。
倒不是说她是厨房杀手,纯粹是因为懒,嫌做菜麻烦。
宋安歌面对这条少女围裙,内心抗拒无比,身体还得认命地接受乔裴晟压低头给他系上这扎眼的少女围裙。
每次在乔裴晟面前,宋安歌总有一种自己被他当做没长大的孩子,似乎什么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不然不放心。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你把这个朝下按然后转动就能调节火候,油烟机也会跟着自动开启,关火的话同样按下去转,听到吧嗒一声就是熄灭了。”
乔裴晟手把手地教宋安歌如何用这些他以前没用过也没见过的玩意。
眉目认真,语气耐心,完全不会引发宋安歌心里那点自卑的小敏感。
讨厌鬼乔裴晟有时候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等我修一下再发
19、第 19 章 ...
宋安歌亲眼目睹乔裴晟是如何将他那一堆看起来没什么食欲的东西,摆个精致的盘子,随便弄点装饰捯饬一下,精致感瞬间拔高,怎么着也能值个几百块一份。
宋安歌全程紧盯乔裴晟怎么弄,暗搓搓地偷师学艺。
他背着乔裴晟,回忆他方才的步骤,自己也尝试摆一个,可怎么也摆不出那种感觉。
靠!看上去不是挺简单的吗?怎么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以后多练练总会赶上我的。”乔裴晟仗着身高优势,轻松看到宋安歌的小动作。
“谁稀罕。”宋安歌说着,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回去,这丢人的东西趁早毁尸灭迹,不然得被人笑死。
饿了很久的乔知西和迪莉娅商商讨完毕她们的事情,开始循着味道坐在餐桌上。一长桌的食物,看得她口水直流。
乔知西最喜欢弟弟做的中餐了,今天一定得吃到尽兴。
仗着吃不胖的体质,乔知西每天都能放肆保持自己的吃货属性。
等到人全部坐在餐桌前,乔知西开始动筷,食物吃到嘴巴里慢慢咀嚼,宋安歌看似镇定,实则紧张地观察乔知西的面部表情。
乔知西吃饭喜欢细嚼慢咽,一直保持咀嚼动作,从表情上看暂时找不到什么额外讯息。
乔裴晟见宋安歌这小紧张的模样跟个小孩子似的,让他没眼看,桌底下用脚踢踢宋安歌的小腿肚。
“吃饭,美色可不能当饭吃。”
这话在宋安歌耳朵里听起来,就像乔裴晟用作为乔知西恋人角色的在合理吃醋。
哼,居然还会在意女朋友?那之前怎么不经常到片场探班?
既然小屁孩这么在意味道合不合胃口,乔裴晟随了他的愿,问:“你们觉得好吃吗?”
“和以前一样好吃。”乔知西并没有吃出什么不对。“怎么?忽然对自己的手艺不自信了?”
“很合口味。”翻译姐姐矜持地放下筷子,抿唇笑。
不是恭维,确实好吃
“满意了?”乔裴晟转头,问宋安歌。
宋安歌抬碗扒饭,没说话,因为他不好意思了。
“这菜是宋小朋友做的?”乔知西听出点内容,惊讶。
这味道和她弟弟做的对比起来没什么差异,如果不说,她还真尝不出来不是弟弟做的。
“嗯,除了迪莉娅的西餐,都是他做的,我摆的盘。”
“看来我没必要隔三差五地让宋小朋友到这里给我带便当,干脆租一间酒店式公寓做菜,以后他只需要做给我做三餐,也不用天天在片场晒太阳。谁让我这半个月下来,我也算是见证了宋小朋友逐步变黑的过程。”
乔知西趁着宋安歌不注意,对乔裴晟挤眉弄眼。以后宋小朋友不来了,看他急不急。
乔裴晟装作看不见。
饭吃到一半,乔知西无意中发现一个细节,以为是巧合,于是仔细看了看对面并排做的两位男生,越看越觉得新奇。
“知西姐,你看什么?”宁于晴,也就是那位翻译小姐姐好奇地问。
她和乔裴晟一样大,在国外读的书,毕业后跑去当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演员的助理,后来这位演员合约到期走人时,迪莉娅知道宁于晴懂五国语言,就把人要了过来带在身边必要时做翻译。
算起来也有两三年了,和乔知西也算亲近。
宁于晴知道乔裴晟是乔知西的弟弟,但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家庭背景。
至于她有这么好的语言天赋,为什么当初会想去做个不怎么赚钱跑腿工作?她自己都觉得有目的点傻。
她是为了追星才去这家公司做演员助理,因为助理会跟着演员到处跑,说不定能借机见到她心爱的偶像。
只可惜后来得知了对方的一些真面目,宁于晴对人家的美好憧憬顿时幻灭。
本想借着她上头的演员离开,自己也辞职算了,哪知道能被迪莉娅相中,迪莉娅给出的条件诱人,她还能经常接触到活得一塌糊涂的乔知西,顿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于是一直在迪莉娅手里做事。
乔知西说:“我发现你们两个吃饭的习惯和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仿佛就是同一个人。
乔裴晟吃饭的习惯乔知西清楚。弟弟向来喜欢从中间开始吃,直到吃出一个洞,又扒拉周边的饭填平,继续挖洞。
还有一点,乔裴晟不管吃什么,不管好不好吃,全程面无表情,总感觉食物对他而言只是饱腹的工具,没有纠结好不好吃的价值。
这两点,宋小弟弟全部对上。
乔裴晟咽下口中的食物,波澜不惊。“是吗?”
这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用乔裴晟的身份活了24年,他从未刻意去摆脱宋安歌生活上的某些小习惯。
“嗯,是真的。”宁于晴也点头。
乔裴晟清楚内情所以不为所动,反观宋安歌被这两位女生同时肯定确有其事,忍不住偷瞄身边的乔裴晟。
只见乔裴晟将挖出来的洞用旁边的饭填平,继续面无表情地咀嚼食物。
宋安歌又看看自己的碗,填了一半的饭。他记得之前赵建水跟他说过,看他吃饭特没劲,明明极其美味的东西一旦到了他的嘴里,给人的反馈属于也就那样,导致本来挺有胃口的赵建水都不怎么吃得下去了。
两个特征,讨厌鬼都有。
和一个哪哪都比你优秀多倍的人有多种相似点,不免让宋安歌产生一种微妙神奇感。
“吃饱了。”在这群人注意这些有的没的的功夫,乔裴晟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就着红烧茄子吃下去,放下碗筷。
看着宋安歌碗里还剩一大口的饭,提醒:“吃完,不要浪费粮食。”
说实话,自己吃饭的时候面无表情没什么感觉,毕竟又看不到,可如果对面的人保持这样的表情,就会感受到所谓的扫兴是什么意思。
第三方视角目睹宋安歌吃饭的死样,乔裴晟严重怀疑他没什么胃口,吃不完碗里的东西。
已经吃了三饭碗的宋安歌,两嘴解决,还特意拿起碗在乔裴晟眼底刷存在感。
呵呵,他看着像是浪费粮食的那类人吗!
小互动全落入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乔知西的眼底。
她眯起眼,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
“没房间了?”
乔裴晟抱住骨骨坐在客厅沙发各种吸猫,只听见从楼上下来,忽然告诉他和宋安歌已经没有多余的卧室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房子的卧室似乎有五间?他们的人数,不多不少有五个。
“对啊,没多余可以睡觉的房间了,所以宋小朋友今天得跟你睡。”真不愧是姐弟,撒谎的模样都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宋安歌皱眉。“我可以睡沙发。”
他不想和讨厌鬼睡一间,人家肯定也嫌弃他去沾他的床。他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两人不睡一间,是为了他这种无关人员在场吗?
“这怎么行,就算要睡沙发,也得他去睡。”乔知西指指旁边可劲撸猫的弟弟。
她都这么帮他了,能不能给点力?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撸猫。
乔裴晟肯委屈自己去睡沙发吗?当然不可能。
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又不会怎么样。
“睡觉。”乔裴晟看了手机,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放下骨骨,扯起宋安歌的手强迫他站起来,让他跟自己走。
早睡早起有利于身心健康。
“祝好梦。”乔知西在后面微笑摆手。
好了,今天的事情顺利解决,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让他们好好相处,增进感情,得好好计划行程。
“洗澡。”
乔裴晟走到卧室,开始在衣柜里翻找,翻出一套他还没用过的浴巾扔宋安歌手里。宋安歌白天和乔知西忙活这么久,不出汗是不可能的,乔裴晟不准臭烘烘的宋安歌躺在他身边。
就算这个人曾经是自己,也不行。
宋安歌拿着浴巾沉思。
这代表什么?代表讨厌鬼嫌弃他脏。
宋安歌最近受到明里暗里的歧视已经够令他难受,就算乔裴晟这么做没别的意思,可最近被人弄得极其敏感的宋安歌还是感到了所谓的难堪。
蠢小孩。
乔裴晟见状,又拿出属于自己的浴巾和睡袍,朝宋安歌直接上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强制带到浴室,然后关上门。
宋安歌眼睁睁眼见乔裴晟解开衣服露出腹肌,接着又打算脱下裤子时,他顿时涨红脸,手足无措。“你……你想做什么?”
不是让他洗澡吗?讨厌鬼跟进来做什么?为什么要还自顾自地脱起衣服!
没见过这种阵势的宋安歌不多想才怪!
“洗澡。”乔裴晟没好气地放下搭在裤头的手,指指半个玻璃之隔的大浴缸,宋安歌身后的淋浴头。“你洗,我泡。”
他现在睡觉前有泡澡的习惯,泡完澡更容易入睡。
两个人一起洗会节省很多时间,洗完基本就能睡了,省得一进一出,花好久时间才能入睡。
“都是男生你怕什么?”乔裴晟觉得宋安歌大惊小怪,他和他对男的都没兴趣,属于互打帮忙打手冲都不会对对方产生冲动的类型,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人会对小屁孩的身体产生兴趣。”
趁等待浴缸放满水的空档,乔裴晟转身看迟迟不肯脱衣服的宋安歌,眼神上下打量几秒,一点点地靠近他,逼得宋安歌练练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他才似笑非笑地问:“还是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自己逗自己其实挺好玩的。
自从上次逼宋安歌叫哥时,他发现这是个让他心情愉悦的恶趣味。
“有你妈的非分之想!”宋安歌生气时会飙脏话,紧张的时候也会憋不住自己的臭嘴。只要能大幅度牵动他情绪的事情,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忍不住粗话连篇。
乔裴晟不喜欢宋安歌说脏话,太过刺耳不舒服,哪怕他自己偶尔也会飚点脏话,但他就是不乐意听到脏话声从宋安歌嘴巴里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可能因为宋安歌浑身是缺点的缘故,脏话这种明明是可以忍住不说,或者能换种表达方式的语言,让他少点缺点,可宋安歌偏不这样做,有时候还觉得自己特牛逼,因此让乔裴晟特别不待见粗俗的宋安歌。
“把这话咽回去。”乔裴晟单手撑住宋安歌靠着的墙面,灰蓝色的眸子凌厉,散发的气势逼人,声音平稳听不出起伏。
直觉告诉宋安歌,乔裴晟这是在生气。
他打不过乔裴晟,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处于怂逼认输的状态,只要他脾气上来拦都拦不住。
“你他妈让老子收回就收回?你他妈拉出来的shi能吃得回去吗?傻逼!”
宋安歌心里不服,嘴上什么话都能说,从来不管这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乔裴晟看他这副“不爽你打老子”的欠揍模样,轻声叹气。
宋安歌啊,他真的特别讨厌他,讨厌到有时候回想如果糟糕的宋安歌不存在就好了。
这是宋安歌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他以为乔裴晟要么把他扔出出去,要么直接像上次那样锁喉,逼他服软。
在宋安歌愣神的功夫,乔裴晟继续朝他靠近,另一只手抬起在宋安歌的身侧动了一下,还没等宋安歌反应过来乔裴晟拿了什么东西对准他,下一秒喷涌而出的冷水直接砸在他脸上。
迎面而来的密集喷水,其实和被人压着头往水缸里灌的效果差不多,至少对宋安歌而言基本没差,反正都有窒息感,
他看不清乔裴晟的脸,也躲不开乔裴晟的压制。
“我草你妈!”
宋安歌骂,求救的欲|望让他迸发力量挥开乔裴晟的手,花洒重重地磕在地板发出巨响。
水还在朝上喷。
他们两个人全身都湿漉漉的,谁都挺狼狈。
乔裴晟眼底没有半点情绪,他静静看着一副要打人的宋安歌,
“宋安歌,有些时候你真需要认识你自己究竟有多糟糕。总是做错的事情,总是伤害身边的人,总以为自己没错,总是不肯低头认错。”
乔裴晟话语间依旧没有起伏,眼神逐渐深邃,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现在的宋安歌已经做下的,或者还没有做下的,各种令人生厌的错事。
这些事情是他乔裴晟从头到尾经历过的所有不堪。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现在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宋安歌。
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他只清楚一件事——
乔裴晟讨厌宋安歌。
等同于宋安歌讨厌宋安歌。
这是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事实。
20、第 20 章 ...
“我糟糕?”被淋得全身湿漉漉的宋安歌倚靠在墙面上, 保持低头姿势, 目光盯住滴答滴答砸碎在地板的水滴, 抖动肩膀,嗤嗤笑。
“我糟糕!”
随着宋安歌重复而拔高的语调, 他骤然抬头,朝面前的乔裴晟挥拳打过去, 眼底闪烁不容忽视的怒火,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恨不得用眼神撕咬面前这个用言语击溃他的男人。
“你他妈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些!我说什么,做什么,和你乔裴晟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有钱,学历高,眼界高, 是不是就能认为自己可以用这种恶心的高姿态来教育我?”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字里行间都看不起别人,所谓的上流人士。你们为什么总能理所应当地认为不如你们的人都是可以随意玩弄的蝼蚁, 能被你们任意摆布?凭什么认定这些人全是因为不思进取才会活得处处糟糕, 咎由自取?”
宋安歌这一刻无比的讨厌乔裴晟, 他所有理所当然言语态度全在挑动他愤怒的神经。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客,是宋安歌这辈子最恶心的一种人。
恶心透了!
被宋安歌打了一拳, 又被咄咄逼人的他连续质问的乔裴晟全程沉默,注视面前痛苦和愤怒交织在脸上的少年。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人时, 宋安歌总感觉自己整个人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整个人被剥个干净,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节,直至灵魂都被乔裴晟看透彻。
这双眼睛似乎在告诉他, 他知道他的本质,知道他只是过过嘴瘾,知道他这是恼羞成怒,知道他宋安歌从头到脚,从肉到骨都带着废物二字,而且这辈子都别想洗刷掉这两个字眼。
浴室里只能听到还在喷水的花洒发出的声响,两人面面相对,半分钟后,乔裴晟表情微动,面部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他用一种绝对嘲讽的目光凝视眼前少年。
“明知道是谎言,却总能自己骗过自己。宋安歌我可怜你,可怜你永远只会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中。”
其实宋安歌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别人可以讥讽他,看不起他,厌恶他,可如果他自己都这么看待自己,岂不是过于可怜和可悲?
自欺欺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在不断的苦苦挣扎中,只能缩在角落舔舐伤口安慰自己的唯一有效手段。
骗着骗着,自己都开始深信不疑。
乔裴晟是宋安歌,所以他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宋安歌不是乔裴晟,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刺中他心里那些不愿面对的残忍事实。
羞愤,难堪,逃避,委屈,想哭。
这是宋安歌第二次产生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无助到濒临崩溃。
第一次,是他被自己的妈妈当众厌恶,那时候满怀希冀的他一度难堪到想死,闷着头独自在夜里无声哭了一晚。
第二次,就在此刻,在这个叫乔裴晟的面前,被这个叫乔裴晟的人一点点击溃他的快被遗忘的伪装。
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总会不甘心的为自己辩驳。
“你懂什么?你懂个屁!你知道我的人生,我的过往,我经历的一切?这些东西你知道一丝一毫?”
什么都不知道的讨厌鬼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的教育他?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接触的人,受过的伤,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做到绝对的感同身受,没人知道他到底承受了什么。
所以,他乔裴晟究竟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像现在这样嘲讽指责他?
少年泛红的眼睛充斥愤怒和控诉,发出的声音沾染细微脆弱的颤音,他捏住乔裴晟的小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捏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回击他给他带来的伤害。
“谁不想被人看得起?被一堆人艳羡称赞?什么都是我的错,我的不对,我的糟糕?难道造就如今的局面成因都得全部归咎我个人?”
“凭什么?我的人生,我的环境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轻易促成的,明明是多人的罪孽,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来承担所造成的后果?凭什么把所有的利剑全部对准我一个人?这是不是也太狡猾了?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宋安歌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
所有的不甘心,小脆弱,他都是独自一人在寂静的深夜里默默嚼烂了全咽到肚子里。
可惜这些东西不会消化,只会不断囤积,越囤越多。
乔裴晟的言语无疑是冲着他的肚子狠狠挥拳,逼他将那些东西全部吐出来,吐个彻底,吐个痛快。
此刻的宋安歌已经哭了,不是肆意妄为地痛哭流涕,而是梗起脖子,微抬下巴,想让自己别那么怂逼落泪,可眼泪依旧随着止不住的情绪不断掉落。
越压抑,哽咽声越明显。
宋安歌不坚强,他很脆弱,看似坚硬的躯壳其实只要找准致命点,瞬间变得不堪一击,支离破碎。
如果可以,如果他不是宋安歌,他也想有人能爱他,宠他,包容他,耐心地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让更多人真心喜欢他。
他其实从来不想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
可是猛然一醒,一回头,他惊慌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一条恶臭的路上越走越远,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只好一直朝走,安慰自己途中保不齐还会出现一条新的道路让他选择,那时候他就能离开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却已经知道结局的歧途。
然而这条新的岔路口终究还是没能出现。
他最终还是在这条恶臭的路上走到了尽头。
确切的说,是作为宋安歌时的乔裴晟走到了尽头,而现在的宋安歌还在隐隐期待,那条岔路口会在某个不经意的阶段出现,带他逃离这条不归途。
30岁的宋安歌带着不甘悔恨死在病床上,18岁的宋安歌对未来仍旧充满幻想。
伴随宋安歌明显的哽咽,红红眼睛,乔裴晟的心骤然收紧,他心疼宋安歌,心疼处于青春时期什么都不知道,狂妄自大的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能振振有词对宋安歌说出感同身受的那个人,只有他乔裴晟一个。
仅此他乔裴晟一个。
乔裴晟温柔地替宋安歌抹开不知道是淋浴水还是泪水的痕迹。
宋安歌吸吸鼻子,重重挥开他的手。
都怪这个讨厌鬼,让他变得如此难堪。
乔裴晟又摸上去,宋安歌依旧挥开。
反复几次,宋安歌咬牙切齿地瞪他,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一点也不软萌的生气兔子。
“你他……”话说一半,宋安歌顿了顿,偏过脸。“你到底想干吗?”
讨厌鬼乔裴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生活圈,总是莫名其妙地弄出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和他产生交集,总是莫名其妙地用恼人的态度来教育他的言行。
他和他之间明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妈妈不管他,宋城不管他,他乔裴晟一个混血外国人不好好做他的上流有钱人,为什么总要用好像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态度来干预他的一举一动?
“我在想,一个人真的能做到改过自新吗?”
乔裴晟抬起宋安歌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宋安歌不喜欢直视乔裴晟这双充斥各种他看不懂情绪的眼睛,想偏头躲避时,乔裴晟又用力掰过来,非要他看他。
“宋安歌,你说能做到吗?”
“我怎么知道。”宋安歌闭眼。他就不信乔裴晟会硬生生将他眼皮子撑开,逼他看他。
“我原本是不信的。可后来我发现,有些事情总得需要作出尝试,毕竟同样一件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结果也是各有不同。”
“宋安歌,如果有一个可以让你改变自己机会,你会想做到所谓的改过自新吗?”
什么叫趁虚而入,这就是。
宋安歌闻言睁眼,终于肯主动凝视眼前人,面带讥讽看他。“改?怎么改?”
说改就改,有这么容易吗?
很多事情在不是身处其中的人眼里,从来只会用一种可笑的自以为是的轻松态度,去看待别人万般无奈下的不得已,认为只要随便换一种方式,只要懂得反击,就可以得到他们嘴上的好结果。
简直可笑至极。
“你有富裕美满的家庭,你有优质的资源供你选择,你一出生就得到部分人穷尽一生,都没法得到的东西。”
“在你这样的人眼里,大多数事情似乎都可以轻松得到,做到。可对我来说想要做到改变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在很多不可或缺的支撑条件下,我需要钱去支持大部分行为。”
“总说钱不是万能,可没钱你什么都不是。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都需要钱。好的环境,好的资源,好的教育,好的社交圈等等,想要过成你这样的生活,哪些不需要大把的物质条件作为基础?不谈这些,就说身体健康,生病住院,多少人积劳成疾,多少人因为没有充足的钱去全力医治,只好绝望等死。”
“穷是原罪,乔裴晟你这样的人懂吗?”
“你这种目光所及之处无人间疾苦的人,会懂吗?”
“你即世界的人最恶心了。自己接触不到的,自己看不到的,就以为这个世界不存在,就可以用一种恶心的态度去否认别人已经经历,正在经历,或者可能经历的不堪于绝望。”
“仿佛这样的人生存于这个世界就是不可理喻。是不是我们这种这种人,本不该活在属于你们眼里的美好世界?”
“毕竟社会向来讲究优劣淘汰适者生存的法则。在某些人眼里,似乎只要让我们懂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知道这是所谓的咎由自取,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宋安歌在某个傻逼的时期,因为找不到人排解心中的各种不安和疑惑,曾在几度纠结下,带着忐忑和期待在网上上向别人求助,说出自己经历的一切。
他只是想获得一些心理慰藉,哪怕一点点善意都能让他获得勇往直前地力量。
可得到的结果是是什么?都在嘲讽他是位写小说的料,活在狗血剧的臆想少年,全用一种不以为然地看戏态度哈哈大笑。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宋安歌人生的存在。
他宋安歌在别人眼里只是个随意编造出来的笑话。
“乔裴晟这些东西你懂吗?你明明……什么都不懂。”宋安歌再也说不下去了,再说下一个字,他真的会崩溃大哭。
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才不要在讨厌鬼面前呈现。
“蠢死了。”
乔裴晟怎么可能不懂?
宋安歌的难受,宋安歌的愤怒,宋安歌的无力,宋安歌的挣扎,乔裴晟怎么可能不懂?
就是因为懂,他才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事情朝他曾经历的轨道前行。
“我懂。”乔裴晟松开手,低头俯视这张过去属于他的脸,他的灵魂,他的宋安歌。
“就是因为懂,所以才问你想不想要改变?”
“你想,我助你。”
乔裴晟将颤抖的少年揽进怀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宋安歌,你想吗?”
21、第 21 章 ...
这一夜宋安歌睡的并不好。
哪怕卧室开了空调, 阳台的落地窗来吹来微风。
他在睡梦中依旧又闷又热。
梦里有什么?
宋安歌独自走在一处看不到尽头的虚无空地。
走着走着, 白茫茫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间房门, 他疑惑推开。
是一间卧室,属于女性的卧室。
床上有人, 他的瞳姐正在床上躺着,睡得很安详。
卧室窗户紧闭, 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