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的最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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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阴潮的小巷道里,四位穿着社会且高大的男人正围着一名看不清脸的少年拳打脚踢。

“行了吧,再打就死了。”有人拉扯还在一个劲踹的领头者。

这少年在多人殴打下,完全没有回手之力,痛苦地捂着不停被踹的地方,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愣是不肯发出求饶。

“臭小子,下次别嘴上不饶人,不让老子我弄死你。记住,离我妹妹远点,她可不是你这种小垃圾能沾惹的人。”在同伴的劝解下,那名较为健壮的男人就地蹲下,扯住少年后脑勺的头发,强迫对方抬头看他。

空出来的那只手拍打少年的脸。“你爷爷说的话记住了没?”

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想的,对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混蛋要死要活的。

少年额头正咕噜咕噜冒血,整张脸混着血和一些脏兮兮的东西,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唯一突出的就是他那双黑眼睛,即使被人打成狗,里面依旧染着不服输的蔑视意味。

头皮被人扯得生疼,少年忍着一阵阵的疼痛感,对着这人展开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把人笑的摸不着头脑时,他脸色随即一变,对着面前人就是一口吐沫。“□□妈的傻逼玩意,谁乐意搭理你妹那丑逼。”

是他妹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骂都骂不走,被骚扰的他跟谁叫屈去?

“我日你妈!”男人当下气到脑部充血,一掌挥过去。

“行了行了,人都晕过去了。”另外三个人见事态不对,立马拉住要几乎快弄死人的男人。“他就一小屁孩,教训一下就行了。别打死了,到时候惹得一身骚”

果然,少年紧闭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喘气没、

“晦气。”男人临走前又狠狠地朝着少年肚子上踢打,随便提醒这些小弟。“一个个给我把嘴门把住了,别告诉慧慧。”

“是是是,老大我们拎得清。”

小巷外面是人声嘈杂的酒吧一条街,也是明城有名的乱市区之一,乃鱼龙混杂之地,偶尔在街上发现一无名尸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幸好少年只是昏过去,昏的时候有点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天正在下雨,豆大的雨滴不停砸在他的脸上,以及伤口处,疼痛感促使他挣扎醒来。

“喵呜~”小猫的叫声就在耳边,他撑开略有模糊的视线,只见一只橘色小猫缩在他的臂弯处,瑟瑟发抖,应该把他当做避雨和取暖的地方。小猫看上去也就两三个月大,瘦骨嶙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天这场瓢泼大雨。

“小家伙,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救世主。”少年将浑身湿透的猫咪放到一边,自己则是磨蹭着靠在满是青苔的粗糙墙面。

这里环境逼仄,还堆着恶臭的生活垃圾,在雨水的尽头下流出恶心的液体。

“艹,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随着意识的清晰,少年身上的疼痛感越发明显。

他总觉着今天要栽在这个破地方,死就死了,一了百了,他现在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心里虽这么想,少年还是努力站起来,撑住墙壁,冒着大雨蹒跚前行。

没走几步,他咬牙,又慢吞吞折回去之前的那个地方,弯腰捏住在垃圾堆角落缩成一团的猫咪的后颈,塞到怀里。“老子我今天这做一回儿好事,小家伙可别给我立马归西。”

都说猫有九条命,这小家伙看着不大,总归不可能是最后一条命。

现在是大清早,加上还下着瓢泼大雨,街区家家门窗紧闭,清冷的街道只有一名少年佝偻脊背,脚步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他腿受了伤,姿势一瘸一拐,很是滑稽。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视线有些恍惚,耳鸣不断加重。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前方几百米处,有人撑着黑伞,站在在一家没开门的早点铺前。

那个铺子他知道,他每天上学都会来这里吃米线,只是这几天老板的老婆生孩子,休息不开张。

黑亮皮鞋,西装裤,白衬衫,还有背后那款能不能再高调一点的骚包红色的跑车。少年视线一路朝上移,都快晕了还不忘吐槽这种一看就是万恶社会精英的人。

跑到这种穷人区做什么?装逼体验生活吗?

怀里的小猫叫声越来越小,少年视线范围也逐渐缩短,他感觉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

“喂!前面那......”话没说完,少年眼一黑,脚步虚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在积水的地板上,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少年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恍惚间,他看到那个撑伞的人朝他这里走来,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对方的眼瞳是蓝色的。

还是个外国友人?不知道能不能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帮他打个120电话?

地板上的少年一动不动,撑伞的人已经走到他一个脚步的距离。

他就这么站着,用那双蓝色的眼眸注视躺在地板上失去意识的少年。他不用仔细看也知道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为什么会一身伤的倒在无人的街道。

可以说,他了解对方的一切,从内到外。

细微地叹息被淅沥的大雨声掩盖住。

“宋安歌,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槽糕呢?”

这人说话时眼睛看着地板上的少年,语气复杂,给人一种他是在跟自己对话的错觉。

微弱的猫咪声引起这人的注意,他看着少年怀中的猫咪,眼神终于有了柔和软意,弯腰将脏兮兮的猫咪抱在怀里,丝毫不在乎这么做会弄他一尘不染,价值上好几万的白衬衫。

“看在骨骨的面子上,我还是把你送医院为好。”

将人送到医院,确保没事,打完点滴苏醒就行,这人才抱着猫咪,开车去往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医生把猫咪接进去检查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在疯狂振动。

“乔裴晟,你跑去哪了,我是让你来给我做助理的,不是让你享乐的!”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一声女性的咆哮。

还好乔裴晟有先见之明,早早将电话挪到最远处。

“第一次来这,想出来走走,见见世面。”乔裴晟心虚。

“人生地不熟的,你一“歪果仁”见个屁的世面。你知不知道?一大早找不到你人,我以为你被人拐走了。”那边的咆哮依旧。“到时候妈和爸非得捏死我不可。”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这么傻。”乔裴晟揉太阳穴。

“呵呵,那你把我的车开回来。”

“额,那个我......”

“别跟我说你对我的车做了什么。”那边的语气透露出威胁。

“也没什么,就是路上解救了一个快死的小孩。你也知道下着雨,那人倒在地上,难免会有些水啊,泥之类的东西,喂喂喂?听得见吗?你说什么?我这信号有问题,就先这样了,我明天之前一定回去。”在那边还没打算冲出电话掐死他这个弟弟之前,乔裴晟这个小机灵鬼,找个烂借口挂掉电话。

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得快点把车清理干净,不然他那个暴力老姐绝对会扑上来咬死他。这车可是她的爱车,专门从家那边跨国托运过来继续浪的。

猫咪没什么大大碍,只是有些营养不良,有猫藓,定时擦药就好。

“谢谢。”乔裴晟对着面前的女医生露出旁人看来温柔醉人的笑容。乔裴晟深邃的蓝灰色眼瞳,在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装进眼瞳里,专注而深情。

这大概就是混血基因的强大。

“dont mention it.”医生妹子小脸一红,下意识地对乔裴晟冒出一口带口音的英语。

意识到面前这位外国友人中文口音,比她说的蹩脚外语都要正宗,女医生更是不好意思,随后忍不住问:“请问先生您是混血吗?”

乔裴晟的外貌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带着亚洲基因的,五官比亚洲人立体,但是比起纯正的欧洲人来说又不是很突出。

“嗯,爸爸是国人,妈妈是俄罗斯人。”

乔裴晟很有耐心的和妹子说自己的家庭情况。

外面的雨逐渐小了许多,乔裴晟提着新买的猫咪笼,带着猫猫再次回到医院。

但愿宋安歌还没有离开。

正巧,这还没到大门口,远远瞧见某个应该躺在医院的人,头裹绷带,大咧咧站在来来往往的医院楼门口,看这样子是没事了。

“小朋友。”乔裴晟朝着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招手。

小女孩大概是个颜控,看到乔裴晟这张脸,顿时将家人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的警告抛之脑后。

“大哥哥有事吗?你中文说的好好,和我一样。”小女孩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乔裴晟面前,带着稚嫩音色问他。

“嗯。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当然可以,老师说了我们要懂得乐于助人。”小女孩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

“你帮我把这只小猫咪,送给那个头上裹着绷带的哥哥手上好不好?然后告诉他小猫咪需要上药,袋子里都是给猫咪的药物。有时间的话,最好带猫咪去打疫苗。”乔裴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不想过多的去注意宋安歌的一切。

“好的。”小女孩大力点头,接过乔裴晟手里的笼子,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很快找到某位正要离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医院的伤残人士。

确保小女孩人找对,乔裴晟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人。

关于宋安歌,就到这里吧,所有人的人生都会朝着原轨迹前行,因为没有糟糕的宋安歌,这个世界也不会存在现在的乔裴晟。

“给我的?”宋安歌指指自己,拎起猫笼子,他还以为这个小猫咪要么跑了,要么死在路上了。

“对,是那个大哥哥给你的。”小女孩转头,想指给这位同样好看的小哥哥看。“咦?人不见了。”

宋安歌想起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把他送到医院的,还垫付了医药费。看来对方是打算将好人做到底,还把他捡来的流浪猫治疗了一下。

宋安歌以前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傻的,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现在居然还能被他碰到。

“是个外国人吗?”以防万一,宋安歌觉得有必要确认。

“嗯。头发和我一样是黑色的,但是眼睛是蓝色的,特别好看。”小女孩认真回想。

还真是个外国友人。宋安歌还以为自己昏迷前眼花看错。

雨后的阳光铺洒在身上,宋安歌举起猫笼子,目光落在缩在角落的小橘猫。

“这大概就是命吧。兜兜转转你还是得赖上我。瘦成这样,全是骨头,骨骨这个名字挺合适你的。”

被赐名的骨骨懒洋洋地张嘴打哈欠,用专属的奶猫音回应。“喵呜~”

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佛系更新(有可能是暂时状态,嗯,有可能),一切随缘,随缘~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攒着看。

【为了你的阅读和我的写作愉快,看文前请看简介下方啰嗦大排雷。】

2、第 2 章 ...

龙口街是明城最乱的一带,几十年来一直被人戏称为明城的穷人窟,不三不四的人的居住地,但凡和龙口街沾上关系的人,都没有一个是好货色。

龙口街怎么说也有二三十十年的历史,放眼望去基本都是铁皮平房,再往里面走点,零零散散的冒出三四层的自盖房,光看外墙就知道有着不少年的历史,有种摇摇欲坠感,总感觉来一场地震就能全军覆没,幸好这地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玩意。

这地方据说要整改,据说了五六年,也没个动静,依旧稳当当的盘踞在此处。

从医院回来的宋安歌舍不得打车,硬是拖着他那狼狈的身体,顶着一头绷带,手里还拎着个猫笼子,一瘸一拐地朝着龙口街来。

宋安歌打小就住在这地方。

“哟,这不是宋家小子吗?怎么?这是又去打架了?”杂货店外一大爷坐在椅子上,露出肚皮,翘着二郎腿在那抖,嘴巴哼哧哼哧地啃着鲜红的西瓜。

他瞅到到宋安歌那狼狈的模样,右手手背抹了一把嘴,又在白色背心上蹭蹭,语气阴阳怪气地问他。

大爷的儿子因为对姜家那小女娃耍流氓,被宋安歌往死里揍过,还因为宋安歌的行为,惹来警察把他抓到局子里蹲了几天。

虽然过错方是这大爷的儿子,但这老大爷心里肯定是偏向自家儿子,他家两女儿一儿子,这儿子还是个老来子,自然宠得没边。这仇啊,大爷从那时起就和宋安歌结下了。

老大爷每次看到宋安歌总是要出言刺几句,不然不舒服,整天盼着这遭人恨的小杂种被人打死在外头,也算给自己儿子出口恶气。

宋安歌祸惹了不少,可这命硬,就是不出事。大老爷看着那个气哟,偏偏又不能自个儿真刀实枪的给这小子来一棒子。

“来包紫云烟。”宋安歌没心情理会这老大爷,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拍在杂货铺朝外的玻璃货柜上。

老板娘正在里面逗着小孙子,见来人是宋安歌,粗声粗气地说:“安歌啊,你自个儿拿呗,钱丢到抽屉里就行,记得给我关上。”

看来宋安歌没少来这买烟。

被冷漠的大爷憋着一肚子气,瞅见宋安歌手里还提着一笼子。“哟呵,你这小子这是打算回家炖猫肉,这么小一点够你吃吗?”

宋安歌脑袋疼,今天没时间顶着大太阳和这老东西瞎吵吵,他现在只想回家倒头睡到明天中午。

大爷见宋安歌离开的背影,吐出一口的西瓜子,低声骂:“果真是个没家教的小杂种。”

宋安歌的家住在第三巷道那座外墙上爬满青苔的四层楼,他住的地方在二楼,房子自然是租的,一个月不含水电费450。

房子不大,四十平的两室一厅,厨房设在阳台那,稍微塞点东西就拥挤得不行。

宋安歌还没拿出钥匙开门,门哐啷一声从里头打开,走出一位穿着风尘的女人,浓妆艳抹,看着二十七八,可能还比这更老。

这女人见门外站着位年轻小帅哥,眼睛一亮,扭着腰肢,对着宋安歌的小翘臀下毒手。

“小哥哥,三百块一天,要不要?”甜腻的语调简直能把人恶心死。

宋安歌被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劣质香水味呛得头晕,心里一阵恶寒。“艹你妈的掉毛野鸡,离老子远点。”

操!老赌鬼又带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跑回来鬼混,外面找个干净的小旅馆不好吗?

“你这小子脾气可真大,不过姐姐喜欢。”这女人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得花枝乱颤。

宋安歌忍住想把人按进墙里的冲动,摔门进去。

震得墙上的石灰掉了好几块。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一堆花材,地板和墙上是堆积了好几年搽不掉的颜料,客厅茶几摆着几盒发霉的泡面水,长条沙发上扔着几个用过的套套,还有一些白白的粘稠物。

宋安歌看了脑壳疼,这一疼心里越火,踢给沙发一脚,脚更疼,最后只能低声咒骂。

他打开窗户,把屋子里那股子恶心的腥味散出去。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惹得他更烦,几度想冲过去踹几脚门,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暴揍。

笼子里的骨骨喵喵叫个不停,应该是来到新环境感到不安。

吐出一口浊气,宋安歌认命般地走到自己房间,锁上门,将猫从笼子里放出来。

他房间大不了多少,几步路能走完,不似外面的脏乱差,很干净简洁。墙上订了两个钉子,拉着一条铁丝用来挂衣服。

衣服不多,就两套校服,三件t恤,两条休闲裤。

还摆着一张不大的桌子,没有电脑,就丢着几本书。他不是好学的主,这些书从学校拿回来到现在都没翻开过。

最后一样东西当然是睡觉用的床,比外面的沙发大点长点,最多能小心翼翼地翻个身。

宋安歌在这住了十七年,确切的说在过一个多月,就满十八年了。

他抓了一猫食放在小碗里,任由小猫缩在床下喵喵叫。他脑袋疼得难受,想睡个好觉,什么事等他醒过来再说。

他沾床就睡,直到房间门“哐哐哐”的响,他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

他脸闷在枕头里。随手一抓,拿起东西朝砸门。“能不能别来烦人!”

“肚子饿总要吃饭的不是。儿子身上有钱不,今天请你爸搓一顿呗,管饱就行。”外头的男人一点都不在意自家儿子那恶劣的态度。

宋安歌打开门,对着这人就是一顿讥讽。“你有钱找上百的鸡,还没钱吃十来块的饭? ”

宋城本想说些什么,见到自家儿子那头的白绷带,以及脸上不容忽视的擦伤,他先是一愣,接着像个严厉的父亲一般责备起来。

“你这头怎么回事?又去打架了?叫你别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混。这马上高考了,虽说你是体育生,成绩没必要考得多好,可这文化成绩依旧不能马虎。再说你那体考分数也不是拔尖的,这要想考个好学校,悬。”

苦口婆心的模样,装得还挺他娘像回事。

宋安歌抱手,靠着褪了漆的木头门,嗤笑。“宋老头,你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没资格说我吧?读书有个鸡儿用?你看看你,大学生一个,出来不照样混成这幅鬼样子。抱着你那不切合实际的艺术梦想,浑浑噩噩十来年,老婆跟人跑了不说,连自己都要向未成年的儿子借钱解决饮食问题,做人能不能别这么窝囊?”

宋安歌和宋城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这要是外人看了去,铁定数落宋安歌不尊老,可这宋城有他尊重的资本吗?宋安歌高中的学费几乎全是他消耗假期时间自己打工挣钱交上的,就连这房子的三个月房租,也是他咬牙垫上的。

他宋城做了什么?抱着他的破画具,叫嚣着要做个有理想的艺术家。

艺术家?穷要饭的还差不多。

被自家儿子劈头盖脸的讽刺,宋城跟个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开口。“所以你更要好好读书,这样也就不用像你爸一样活得这么窝囊。”

这脸皮厚就是招人烦。

宋安歌想赶紧打法了宋老头,在裤兜里扒拉好久,终于掏出皱巴巴的钱拍在宋城的肩膀上。“没事就滚。”

这是宋安歌身上唯一的现钱,反正下个月就高考了,等他拿完毕业证,立马收拾行李麻溜走人,闯荡社会过自己的去,谁管他宋城以后会怎样。

没等宋城抬手说声谢了,关门声无情地告诉他别杵在这自讨没趣。

宋城默默鼻子,在一堆脏衣服里翻出一套没有沾染颜料,相对干净的衣服,踩着蓝白人字拖走出家门。本来想问问需不要给宋安歌带份夜宵,可看了看手里的钱,也不够啊,果断关门走人。

明城的夏季是闷热的,大晚上听着蝉鸣声更是心烦意乱,这种时候很多人都睡不着。宋城下楼还能看到有人坐在院子里吹凉风。

出租屋过去那一条巷道全是卖夜宵的店铺,宋城想去那解决自己快饿瘪的肚子。

“我操,这谁的车?”宋城掏出烟正要点上,瞥见离他两百米处停着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这地再黑,也挡不住这车的扎眼。

宋城眯着眼凑过去想看看这车子什么牌子,他没看错的话,至少也近千万吧?

宋城咂舌。好家伙,这破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辆好车?这要是被那些识货的小混蛋见着了,不得立马丢。

也不知道这车的主人是来做什么?莫非是八点档肥皂剧,豪门大佬带着私生子认祖归宗?

宋城本以为车里没人,哪知道朝窗户那一看,车窗开着,有位男性坐在里面,就是姿势不大对,貌似靠着座椅睡着了。

还是个小年轻,瞧着也就二十出头,长得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精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他想起自己那儿子,要是出生在富贵人家,怎么着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小少爷,可惜命不好,偏偏成了他儿子。

宋城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再往前看清楚点。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吓得他立马装出看风景的样子。

车子里的人被吵醒,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姐?”

说话时,宋城正好和这小伙子视线对上。

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宋城也能看到对方的瞳色似乎是蓝色的。

“嗯,我马上回去。”车子里的少年很自然地将视线从宋城身上移开,冷淡陌生。

随着车子的启动,宋城没再关注,哼着曲子朝夜宵地点走去。

跑车朝着他相反的方向离开,等开到一半车子停下,车子里的少年从外视镜目睹宋城在昏暗路灯下,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直到看不真切。

车子里的人往后靠,手臂蒙住眼睛,扯唇嗤笑。

活着的宋城啊。

“乔裴晟,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坑?宋安歌是过去,乔裴晟才是现在。做了二十几年的乔裴晟,就别去想做宋安歌的那些破事了。”

乔裴晟低声咒骂了几句,才开着车子离开这个透露到处透着穷酸气息的“贫民窟”。

这是乔裴晟作为宋安歌时,居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3、第 3 章 ...

在乔裴晟还是宋安歌时,时间要回溯到二十几年前,那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作为乔裴晟的宋安歌。

宋安歌的这一听就很有内涵的名字,是他爸爸宋城给取的,取自《楚辞》中的《东皇太一》:“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可这名字取得好有什么用?不照样到死都没混出个人样。

宋安歌打小就是个调皮的孩子,从上学开始他抽烟喝酒,打架闹事一件没落下。在龙口街这一带也算是有名的混混小霸王。哪家家长一听到宋安歌的名字,都时刻盯住自家孩子,告诫他别和这种人玩,宋安歌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长大后混社会的地痞流氓,指不定下半生还会在吃牢饭中渡过。

宋安歌高中就读明城六中,离龙口街很近,就三条路的功夫,这学校在“很乱”排名上那可是名列前茅。

他是名体育生,体考成绩勉强优秀水平,高中三年文化课基本属于混日子,高考那天完全是在打瞌睡中渡过,第一个出了校门,成绩出来过后,他那点烂成绩最多能上塞钱进那种学费高昂,还没啥含金量的“野鸡”大学。

他宋安歌可没这钱,也没读大学的需求。

宋安歌不打算读什么大学,他准备假期时,收拾好行李去外边闯闯,指不定还能挣点大钱当个什么老板,让所谓的大学生给他点头哈腰的的打工。

年轻气盛嘛,总以为仗着年纪轻,到哪都能日天日地。现实是残酷的,宋安歌浑身上下都没心高气傲的资本,出去半年就受不了,从所谓的大城市兰城,带着满身的不甘心回明城这不上不下的小地方瞎混日子。

那时候宋安歌18岁,原本是在学校里挥洒青春的年纪,已经沾染一身社会人的不良气息,果真应了那些人说的,他宋安歌长大后就是个社会渣渣,混子。

宋安歌的命运转择点同样也在这个本该潇潇洒洒的18岁,

他有一个暗恋好几年的女生,人名字叫姜瞳,住在一个出租楼房,比他大四岁。

初高中的时候在明城一所据说“很乱”的学校上学,也就是宋安歌读的那学校。高中毕业,她考的还可以,去了一所普通二本大学,那所学校在据说很适合养老度假的青城。

姜瞳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貌若清水芙蓉,笑如山间晨光薄雾。可姜瞳在同龄圈子里的风评并不好,都说她是人尽可夫的绿茶婊,公交车,为不知道多少个男人打过胎,还做了土大款的小三。

姜瞳就是一个长着仙女脸的荡/妇。

宋安歌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吗?

不,因为宋安歌知道姜瞳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样。

他见过姜瞳因为不堪流言蜚语喝得伶仃大醉,在天台上嚎啕大哭的模样。那时候的姜瞳不好看,哭的贼丑,也贼难听,跟个没被医院关住的疯婆子似的。

姜瞳初中开始,莫名其妙就被同学恶意造谣做援/交,跟学校老师鬼混,假期偷偷打胎,一来二去,传得整个学校无人不知。

姜瞳从此以后声名狼藉,龙口街的同龄人,但凡上学都在六中读书,姜瞳的事迹同样传遍了整个龙口街一带,甚至有人因为这个谣言,想理所当然的花钱搞她玩玩。

这个时候宋安歌出现了,凭着他当时经常锻炼健硕的身板,把人往死里打。

作为受害者的姜瞳就这么捂着断掉的衣带,嗤嗤地笑,越笑越大声,在宋安歌以为救了个傻子时,姜瞳扶着脏兮兮的砖墙蹲下去,笑着笑着就哭了。

那是宋安歌第一次关注龙口街出名的清纯biao子,他楼上的邻居大姐姐。

那时候宋安歌初三,姜瞳高三。

自此以后,宋安歌总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姜瞳。等姜瞳上了大学,去了遥远的青城后很少回来,宋安歌只有在假期才能见到她。

姜瞳是越长越漂亮,惹得龙口街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混子总用一种很恶心下流的眼神看她。

宋安歌没少为此打架。

姜瞳的大学生活其实很不愉快,她被人造谣被包养做了不要脸的小三,不然哪来的钱精致打扮,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

这钱来得肯定不干净。

人人都这么说,人人信了,可宋安歌不信。

在他看来姜瞳只是个哭的很难听的疯婆子,姜瞳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宋安歌第二次见到姜瞳像个傻子一样哇哇大哭的时候,就是在天台的那晚。

那天特别热,宋安歌在他那拥挤的小卧室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一个翻身出门,想爬到楼顶天台抽根烟冷静一下,只见一道女生的身影迎着晚风,手拿着喝掉一半的酒瓶,站在危险的边缘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来回走。

那摇晃的身子随时都有可能不慎掉下去,这摔下去不死也半残。

宋安歌认出这人的身影,吓得他立马跑过去把人拉下来,惊魂未定地摇着姜瞳骨感的肩膀,破口大骂:“我艹你妈的是不是有病啊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死呢?”

被人莫名其妙迎头骂的姜瞳,就像被人压断最后的神经,当时就哭出声,哭得那个撕心裂肺,一边哭还一边骂。

“我日你大爷的,老子我自己打工赚钱买包包,买化妆品怎么了?自己赚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我就是虚荣爱美,我花自己的钱,虚自己的荣,关你们鸡儿事?老子是日你妈了,还是艹你爹了!”

宋安歌摸鼻子,嘀咕。“这话说的,你也没把儿啊。”

姜瞳没听见,继续加大力度发泄。

“包养你妹的包养,见过这么穷酸的包养吗?老子要真被人包养了,还不天天踩着小高跟,穿金戴银的各种搔首弄姿,一个劲地吹枕边风,找人弄死你们这些几把玩意。造你妈的谣,一张臭嘴怎么就烂不掉呢?”

“不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们好看吗。老子就是长得比你们好看。丑逼玩意!脸丑,嘴巴臭,这么脏也不知道用硫酸水洗洗?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有这些谣言一定是有原因的,有你马勒戈壁,老子一个巴掌就能把你头都拍掉。”

这脏话一溜一溜,一口一个老子,各种问候别人母亲,一向嘴巴里没好话的宋安歌,傻不拉几地站在原地听姜瞳那些没干净的话,显然被吓到了。

“还被男的草烂了,艹个屁!老子压根就不……”姜瞳还没说完,下面传来一声骂。

“还让不让睡觉了?哪家疯婆娘在乱叫,大晚上的叫你麻痹啊叫!”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大汉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其他人的骂声。

被骂的姜瞳正要骂回去,瞥见还在原地傻站着的宋安歌,注意力转到他这。“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撒泼啊?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在这把老子给奸了?”

被骂的宋安歌望天。“哭的真丑。”

“那老子也是美女。”姜瞳反击。

“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疯婆子。”宋安歌在兜里掏了一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两根,举起其中一根问姜瞳,“抽不抽?”

他看姜瞳这样,觉得她绝壁是抽烟的好手。

“抽啊,白给的东西不用谁傻逼。”姜瞳说完一把夺过宋安歌手里的烟和打火机,一口闷,立马呛个半死。

其实她不会抽烟,喝酒也不常喝,只是压抑太久没忍住一个劲地猛灌消愁,哪知道越灌越愁。

两人坐在地板上,伴着燥热夏风,头顶零碎星光,安安静静地抽烟。

“姜姐。”

“叫个鸡儿的姜姐,叫瞳姐。”姜瞳似乎不喜欢她的姓氏。

“瞳姐。”宋安歌老老实实改称呼。

“干嘛?”姜瞳皱着眉把烟雾吐出来。这玩意碰过一次,她就不想再碰第二次。真不知道那一个个的抽这玩意跟吸du似的,是怎么想的。

“你哭起来真丑。”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以后别哭了,我保护你吧。”

那时候的宋安歌早就喜欢上作为疯婆子姜瞳。

姜瞳闻言,扭身扯住宋安歌的小背心,吐给他一口浓烟,讥笑。“小屁孩,你该不会是在暗恋姐姐我吧?”

宋安歌极力压抑住小心脏即将跳到嗓子眼的冲动。

浓重夜色很好地遮掩住他烧红的脸。

“我知道你不是那些人心脏的人,口中说的那样。我就是想着,如果有个人能站在你的前头,以后你就不用哭的这么丑了。”

“臭小子,你该幸庆这话是对我说,这要是对别的女生说,指不定被你骗得五迷三道的,为你生为你死。保护个屁!在这个世界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懂不?姐姐我可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丫头,能被你这话蒙住,而且我对……你这种小屁孩莫得兴趣。”

“不过,你这话起码安抚了我的心,谢了。”姜瞳把烟往地上一丢,抬脚碾灭,头也不回地下天台。

宋安歌还坐在原地,抬手去碰被姜瞳拍了一下的后脑勺,笑得特傻逼。

然而宋安歌没做到保护好姜瞳,姜瞳同样也没做到保护自己。

姜瞳到最后依旧被人伤的体无完肤,从外归来的宋安歌面对姜瞳那张面如死灰的脸,茫然无措。

从此往后,姜瞳不再是他认识的姜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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