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子见面

我没再追问下去，只能低着头默默地跟着中年汉子走进了监狱的大门。一路行来，监狱特有的灰色氛围让人觉得异常压抑，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走到一扇铁栏门门口，中年汉子把我拦住了，道：“只能进去一个。”

我和多吉对望了一眼，然后我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中年汉子这才又带着多吉走进了铁栏门内，我不得不站在门口等他。透过铁栏，我还能看见走廊，中年汉子和多吉走进了一扇门里，那应该就是审讯室。

又过了几分钟时间，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金属磨擦地面的声响。我抬头望去，两名警员正一左一右在周华的两侧提着他往前走来。周华的头耷拉着看不见脸部，但是他的双脚几乎已经离开了地面完全是靠两个警员拖拽着。脚铐还挂在他的脚上，但是从不是很合身的狱服来看他的双脚已经瘦得只剩下了骨头，甚至皮肤也是微微泛出了一种不健康的青黑色。若不是周华的双手还在那里轻微动了动的话，我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果然，周华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说上次见面他只是想个行尸走肉的话，那么这次他连自己行动都很难了。

我上前跨了一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铁栏门上的铁栅栏，喉头哽咽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悲伤还是愤怒。眼前交替浮现着周华慈祥的笑脸还有那晚他狰狞恐怖的脸，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我真的想向他大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的父母？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理智又让我把这些话生生咽了下去。一切已成定局，我们怎么翻盘？

眼见周华被两名狱警拖着进入了审讯室，我紧紧握着铁栅栏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也许多吉骂得对！既然周华如此无理由得杀害了我的父母，他又不肯说明，那么，我就应该勇敢地面对这一切去找出真相。杀人总有个理由，我要把它找出来，我不能让我的父母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会面时间不过五分钟，我却觉得如同五天般漫长，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只有我一人在铁栏门前不停徘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我望去，周华又是被两名狱警从审讯室里拖了出来，他的脸这一次突然转向了我这里，一头散乱的头发下，我看见了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珠，狰狞中带着一丝绝望，似乎有两行血泪从里面流淌出来。

我的心一紧，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孔啊？早已丧失了周华之前的相貌，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人掉包了，才会如此截然不同。

多吉慢慢的从审讯室里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却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父亲。两人就如同两根平行的线，从此失去交集。多吉失魂落魄的摇晃着身体从铁栏门的里面走了出来，我上前一把扶住了几乎要跌倒的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巨大的悲伤让他面无表情，只知道往前走着，离开这个监狱。

一路无语的走出监狱大门，当铁门哐当一声在我们身后响起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多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不停吸气的胸膛。双目微红的他死死咬住了他的下嘴唇，却没有哭泣。眼泪此时已经多余，父子的初见已成了永别。也许他曾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个在生理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可是他错了，当见到周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一直都渴求着有一个父亲。那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求，也是他表面上特别排斥怨恨这个男人的原因。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方可明悟，只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空留遗憾。

见多吉的情绪不太好，我也不敢去问他和周华见面的情形，生怕再次触动到他。不过，他的情绪调节比我想象中来的自如，深呼吸了几下之后他脸上除了悲伤之外已经平复了一些。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对我说了句对不起。”多吉对我道。

对不起？他还欠我一句对不起哪，我没有接话。

“光说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我的母亲快乐起来吗？我就能重新拥有一个好爸爸吗？”多吉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依然沉默，多吉至少还能和他的亲生父亲见上一面，而我哪？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名字连个样貌多不知道。我只能自己为自己悲哀。

“他让我们不要去。”多吉突然对我道。

“什么？”他的话让我从自怜自艾中清醒了过来，不要去哪里？

“他就说了三个字，不要去！他的身体状况估计很糟糕了，所以他根本没什么力气说话。前后不过说了六个字，对不起，还有就是不要去！”多吉回答。

不要去？不要去邹家村吗？周华通过这次额外的会面估计已经料到多吉找上了王喜仁，也必定会从王喜仁的嘴里知道他之前的去向。可是，周华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危险？即使危险我们也不得不去，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和多吉都不是半途而废的人。邹家村，是去定了。

我抬起手看着文件袋，这里面，又能给我们什么样的资料信息哪？